清晨，河面那如轻纱般的晨雾弥漫着，轻柔地笼罩着一切。

突然，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如同一把锐利的利刃，将这晨雾撕成缕缕残絮，那破碎的雾丝在空气中缓缓飘荡。

陆渊单膝跪在弹坑边缘，坑壁的泥土带着潮湿的触感，粗糙地摩擦着他的膝盖。

他的食指蘸着那刺鼻的硝烟，在冰冷的钢盔上划出三道弧线，声音低沉而坚定：“马队绕三号洼地，林虎带爆破组卡住东侧土路。”

林虎用牙齿狠狠撕开绷带，那绷带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，粗糙的质感在他的齿间摩擦。

他草草缠住渗血的右臂，鲜血透过绷带，温热而黏稠。"那帮马贼真能信？"他说话时眼睛始终紧紧盯着三百米外的芦苇荡，那里有片不自然的倒伏痕迹，芦苇在微风中沙沙作响，像是在诉说着隐藏的秘密。

"他们比我们更熟悉沼泽。"陆渊抓起两枚手榴弹，手榴弹冰冷的金属质感在他手中传递，他将其塞进武装袋。

这时，马贼头目粗哑的唿哨声从东北方传来，那声音尖锐而刺耳，仿佛穿透了弥漫的硝烟。

三十多匹快马如疾风般卷着泥浆冲下河滩，马蹄声如闷雷般在耳边轰鸣。

马背上甩出的酒瓶在半空划出琥珀色抛物线——那是浸透火油的燃烧瓶。

燃烧瓶带着炙热的温度，在空中呼啸而过。

日军重机枪阵地顿时腾起三道火墙，火焰熊熊燃烧，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，热浪扑面而来，烤得人皮肤生疼。

藏青色的九四式军服在火焰中扭曲成怪异的舞蹈，马贼们趁机将缴获的掷弹筒炮弹倾泻在弹药堆垛区，炮弹爆炸的巨响震得人耳膜生疼。

陆渊的怀表链子缠在指尖转了半圈，那金属链子冰凉而光滑，这是他和张参谋约定的总攻信号。

"上刺刀！"五百多双军靴同时踏碎泥泞，那泥泞带着丝丝凉意，溅起的泥水打在裤腿上。

正面阵地的九二式重机枪却在这时发出轰鸣，子弹如雨点般呼啸而过。

冲在最前的三个士兵像被无形镰刀割倒的麦子，其中有个娃娃脸的新兵还没断气，手指仍在抽搐着够腰间的手雷。

陆渊的喉结滚动两下，突然扯下染血的领章扔给张参谋，领章上的鲜血还带着体温，温热而黏稠："通知二梯队停止冲锋！"

李军医带着担架队匍匐过来时，正看见孙二狗在战壕里发抖。

战壕里的泥土潮湿而冰冷，贴着他的身体。

这个曾被吓尿裤子的炊事兵，此刻死死抱着捷克式机枪，绑腿上的双环结已经浸成黑褐色，那黑褐色的绑腿带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。

"会装死吗？"陆渊的突然发问让少年差点咬到舌头。

五个装满稻草的弹药箱被泼上猪血，猪血散发着刺鼻的腥味，林虎把自己的尉官肩章别在孙二狗衣领上："哭大声点，像你偷吃泔水被老子抓住那次。"

日军少佐的望远镜里出现滑稽画面：五个衣衫褴褛的支那士兵举着白床单，领头的矮个子边走边抹眼泪，背后的木箱随着脚步发出金属碰撞声，那声音清脆而响亮。

重机枪的射击频率明显减弱——这些天他们见过太多主动献上武器的投降者。

三百米，两百米。

孙二狗的绑腿突然散了，他蹲下身系带时，指尖轻轻拨开内衬的夹层。

那里缝着林虎给的雷汞炸药，导火索正贴着他的小腿动脉微微发烫，那热度让他的小腿微微发麻。

“不许抬头。”陆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。

少年这才惊觉自己差点看向西北方的小土丘——张参谋带着真正的爆破组就埋伏在那里。

他慌忙扯开衣领，把林虎给的怀表举过头顶摇晃，表链在阳光下闪出刺眼的反光，那反光晃得他眼睛生疼。

重机枪阵地的沙包后探出半顶钢盔，日军曹长用生硬的中文喊话时，孙二狗注意到对方右手食指没有扣在扳机上。

这个发现让他胃部抽搐，却也让绑在腿里的炸药变得不再可怕。

晨雾彻底散尽的刹那，五条染血的绑腿布突然同时扬起。

孙二狗在系紧最后一个双环结时，听见身后传来马贼们特有的呼麦声调——那是陆渊约定的总攻倒计时。

孙二狗的指甲深深抠进绑腿布料时，导火索已经烧到第三道褶皱。

日军曹长脖颈上的青筋突然暴起——少年膝盖上的泥浆正巧滑落，露出底下崭新的绑腿布。

五团橙红色火球在重机枪阵地前二十米处同时炸开，火球带着炙热的温度和强烈的气浪，气浪冲击着人的身体。

孙二狗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林虎尉官肩章在空中旋转，镀金纽扣折射出七道棱光。

气浪掀翻沙袋的瞬间，马贼头目吹响骨笛的颤音刺破硝烟，那颤音尖锐而悠长。

"杀！"陆渊的刺刀尖挑飞半截燃烧的军旗，军旗燃烧的火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。

三百多道灰色身影从弹坑与壕沟中跃起，踩着仍在冒烟的弹片发起冲锋，弹片散发着炙热的温度。

张参谋带人用门板架起临时浮桥，十几个抱着炸药包的士兵像猎豹般蹿过河滩，河水溅起的水花带着丝丝凉意。

李军医的绷带箱在奔跑中散开，雪白纱布被血脚印踩出梅花图案，那血脚印带着温热的血迹。

她拽住一个肠子外流的马贼往担架上拖，对方却用弯刀割断绷带："给老子留两颗手榴弹！"

日军联队旗在混乱中倒下，周围是一片狼藉的景象，阵地的工事被严重破坏，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。

十几个溃兵跳进运输卡车，车轮却陷入前夜马贼们挖的陷马坑。

林虎的爆破组将整箱手雷倒进驾驶舱，引爆的油箱把钢盔炸成漫天铁雨，铁雨带着尖锐的呼啸声落下。

"停！"陆渊突然勒住缰绳。

追击队伍在冲出两里地后陆续停下，马贼们的蒙古马不安地打着响鼻——前方芦苇荡惊飞的夜鹭太过整齐，像是被人刻意驱赶。

张参谋抹了把脸上的血水，血水带着淡淡的咸味。

他的怀表链子还缠着半片指甲，是搬运炸药时被刮掉的。

马贼头目用弯刀挑起件日军军官外套，内衬口袋里掉出盒未拆封的樱花牌香烟。

陆渊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
这些天交战缴获的烟盒都是皱巴巴的，而眼前这盒香烟锡纸完好，别在领口的军衔章也是崭新的将校级别。

二十米外的泥地里，五具"尸体"的绑腿打结方式完全一致。

林虎正要补枪的手突然被按住。“留三个活口。”陆渊的刺刀尖挑起日军少佐的下巴，发现对方耳后有注射留下的针眼。

李军医快步上前扯开衣领，苍白的皮肤上布满暗紫色淤斑。

马贼头目突然啐了口带血的唾沫：“昨晚劫的运输队里，三十匹骡子驮的都是空木箱。”他粗糙的手指比画着箱体尺寸，“这种规格的箱子，关东军用来装运鼠疫菌苗。”

残阳将河面染成铁锈色时，追击部队开始交替掩护后撤。

陆渊最后看了眼对岸焦黑的芦苇荡，那里有群乌鸦在盘旋，却始终不敢降落啄食尸体。

张参谋的望远镜突然捕捉到闪光——三公里外的山坳里，疑似炮弹镜的反光转瞬即逝。